(20)
貪念,是人類進步的來源
卻也是造成世界混亂的原因
然而,就因此要抹煞掉人類所有的可能性?
不,前往和平的路,並不是只有那一條…
水藍色的美眸瀏覽著螢幕,如白玉般的柔荑在鍵盤上來回移動,只見拉克絲時而沉思,時而將自己所想到的內容輸入至電腦中,粉色的長髮因為無重力的緣故,飄逸在四周環繞著她纖細的嬌軀,搭配上黑色的陣羽織服,散發出一種莊重優雅的氣息。
這裡是永恆號,自從煌和大天使號秘密回到地球之後,她便帶領著克萊茵派在這一帶防守,幸好煌之前設計的偽裝系統一直都正常運作,因此ZAFT目前還沒發現這裡,再加上之前聯絡的廢物商也很小心的隱密行蹤,他們才能安然的藏到現在,並且將新一代的Strike Freedom和Infinite Justice完成。
只是,這次的救援行動有一定的危險性,雖然日前已經讓阿瑪菲夫婦脫離危險,然而為了掩飾這兩艘穿梭機的真正目的地,當時艾夏自願坐另外一艘離開,往另一個衛星群方向駛去─
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拉克絲小姐,阿瑪菲夫婦現在想見妳一面…不知道您是否能來艦橋一下?」
從一堆密麻複雜的資料中抬首,拉克絲轉過視線,對上一臉疲憊的達庫絲塔,焉然一笑。
「好的,我馬上過去…怎麼了嗎?」似乎聽出通訊另一端遲疑的語氣,拉克絲溫和的詢問著。
「…剛才確定,艾夏小姐搭的那艘穿梭機…」達庫斯塔面有難色的回答,說話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在亞金‧杜維的區域…被ZAFT軍擊毀…雖然我們之後救回來了,但是腦部已經受到嚴重創傷…恐怕…」
剩下的,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亞金‧杜維─
兩年前,他們在那裡為人類的生存奮戰,三艦同盟的名聲在戰爭結束之後不逕而走,因為在摧毀地球軍的核彈同時,阿斯蘭甚至讓Justice在創世紀內部進行自爆,Freedom也幾乎全毀…
然而,作為駕駛員的阿斯蘭和煌,還是活下來了。
可是,艾夏卻沒能逃過一劫…
「這樣啊…」耳邊聽著他苦澀的語氣,水藍色的眼眸微微垂下,拉克絲輕嘆了口氣。「渥特菲德隊長還好嗎?」
「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異狀…但是…」達庫斯塔低下頭,語帶悲傷的回答。「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
「…這樣啊…」邊說著,她緩緩起身。「請轉告阿瑪菲夫婦,我立刻過去。」
在宇宙的無重力中,拉克絲優雅的轉過身子,身旁的粉紅哈囉也跟在她身後,隨著剛才離開位子的力道飄進電梯中,在電梯門闔上的那一瞬間,藍色的水眸流露出隱約的悲傷─
─又犧牲了一個人…
為了平息這場戰爭,為了保護這個世界,所以儘管奮戰的人數雖少,但是他們依舊還是挺身而出,然而正因為如此,所以與他們一同奮戰的同伴性命更顯得重要,可以的話,其實她是希望能夠保住每一個人…
儘管那是天真的想法。
─天真並沒有什麼不好,拉克絲。
當她在十歲那年陪著父親一同參加克萊茵派會議時,她體認到在某些政治場合,有些政策的理想雖然吸引人,卻無法實現─父親摸著她的頭,語帶慈祥的回答…
─因為,領導人需要那份天真。
小的時候她並不是很了解,而之後隨著日漸成長,父親也不介意她將自己用另一層外表保護好早已看透人性的內在;一開始,她曾經以為那就是父親所說的天真;但是經歷過戰爭,碰到煌和卡佳里之後,她才逐漸明白父親真正的意思─
天真,不單單只是露出嬌酣的外表而已,父親所指的是懷抱和平的理想,在達成某些目標時,結果不一定完全符合他們的希望,然而身維克萊茵派的領導人卻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
「哈囉!哈囉!拉克絲──!」在旁邊等待已久都沒人回應的粉色金屬哈囉猛地跳起,準準的落入拉克絲的手中。
「我沒事的,小粉紅…」輕輕安撫著哈囉,拉克絲微笑著。「安靜一點喔,等下就要跟客人們見面了。」
像是聽到某些關鍵字,粉色的哈囉立刻噤聲,而電梯也在此時停下,原本沉盡在自己思緒中的拉克絲猛然抬頭,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原本悲傷的表情再次變得溫和冷靜,只見她輕盈地自電梯中飄出,而後在平日自己做的位置前停下,一手搭著椅背,抬首望向來者。
「歡迎你們來到永恆號,阿瑪菲先生、夫人。」
原本安安靜靜待在手中的粉色哈囉倏地飛向空中,拍動著兩片金屬圓的翅膀。
「我是拉克絲‧克萊茵,一路上辛苦兩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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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斯小姐,原來您在這裡!」
在卡佳里和米婭談話告一段落時,兩名特務人員匆匆忙忙跑來,只見他們又是確認米婭的人身安全,之後很狐疑的往卡佳里的方向瞄了一眼,像是在責備她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發現米婭的同時,為什麼沒通報─
「我才剛醒來沒多久,所有的事情都不清楚,我該把她帶到哪裡去?」像是看出兩名特務人員心中的疑問,卡佳里很無奈的聳肩。「我的房間在隔壁,從醫務室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
「等等,妳說你從醫務室回來?」其中一名特務人員發現問題不對勁了,只見他小心翼翼的求證。「妳是那天被阿斯蘭‧薩拉打傷的千鶴‧荻野?」
聞言,卡佳里笑了笑。
「我還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所以呢,現在阿斯蘭怎麼樣了?被抓起來處決?還是目前被關到牢裡?」刻意說個相反的答案,紫水晶的美眸底部閃過一絲笑意,卻被卡佳里低垂的瀏海遮掩住。
「他叛逃了。」另外一人謹慎的回答,同時小心觀察卡佳里的表情。
「啊,是嗎?」點頭,卡佳里似乎不怎麼吃驚,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在意;只見她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名特務人員可以走了。「那快把拉克絲小姐帶走吧,免得你們又為她的安全問題擔心半天…」
「…妳好像很高興?」剛才問話的那名特務人員警覺的反問。
卡佳里的反應只是冷冷一笑。
「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喜怒哀樂是由你們來判定的。」她挑釁似的瞇起了雙眼,終於自床上坐了起來,像隻被惹怒的豹子,一步步走向她的獵物。「我只是認為,身為亞金‧杜維一戰的英雄之一,阿斯蘭的戰鬥能力目前恐怕沒有人贏得了他,所以並不吃驚─」
不只夾在兩名特務中間的米婭瑟瑟發抖,就連原本氣勢高漲的他們都感到一股從內心升起的恐懼。
「…請問,這樣想有什麼不對嗎?」停下腳步,唯一的一絲微笑消失在唇畔,如寒冰般的雙瞳瞬也不瞬的盯著比自己要高上一個頭的兩名男人。「還是,在我挨了阿斯蘭‧薩拉一槍之後,你們懷疑我對ZAFT的忠誠度?」
「不…」
「夠了,通通住口。」倏地,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從走廊的遠處傳來,打斷了雙方的對峙,只見雷和露娜瑪麗亞一前一後走來,最後在他們的面前停下腳步,只見雷對那兩名特務說道。「你們先帶拉克絲小姐去休息,這麼晚了,拉克絲小姐也累了…」
接著他回頭對憂心忡忡望著卡佳里的露娜瑪莉亞開口。
「妳跟著他們去,順便跟正急著找人的艦長說一聲,這裡交給我處理。」
遲疑了一會,最後在接觸到卡佳里暗示的眼神後,露娜才輕輕點頭。
「我知道了。」
……
望著四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原本想伸懶腰的卡佳里,在抬起雙臂之際抽動傷口,忍不住悶哼一聲,而後只好認命的走回床鋪,脫掉了雪白的軍靴,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只是有人並不想放過她這個病號。
「妳好得很快。」雷率先發言,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這麼嚴重的槍傷,動過手術之後妳竟然在三天之內就已經能起床走動了?」
「你想問SEED程度化的狀況就直說,我討厭拐彎抹角的問法。」反射性的皺眉,卡佳里百般無奈睜開眼睛,對上雷那雙寶藍色的瞳孔。「議長要你來問我關於阿斯蘭叛逃的事?」
「妳很清楚。」既然有人願意打開天窗說亮話,雷也很乾脆配合她。「那就請妳說清楚他到底怎麼離開的,還有為什麼連美玲都被他一併帶走?」
「當我趕到現場的時候,你已經被打昏了。」早就在等著對方出招,卡佳里淡淡一笑,閒適的將頭往牆上一靠。「我問了半天的結果,就是他不肯投降…我承認,我對阿斯蘭下不了手─」
「所以?」雷挑眉,沒想到她這麼誠實。
「我對美玲開槍,逼他投降。」
「…他不同意,所以就朝妳開槍─」試探性的問道,雷不否認自己確實吃了一驚。「但是,妳難道沒猜到美玲有可能是人質?」
「人質?」像是聽到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卡佳里有些詫異的反問。「阿斯蘭要叛逃的話,自己一個人就夠了,何必多帶一個射擊技術不好,又不會駕駛MS的情報人員當人質?」
「…不是妳教唆他的?」雷危險的瞇起了眼睛。
「我何德何能去請一個FAITH帶美玲離開?」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卡佳里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自嘲。「再說,我跟她並不熟─」
「但是妳跟露娜瑪莉亞很熟。」逕自截斷卡佳里的話,雷的語氣往下降了好幾度,甚至帶了點質問的意味。「為什麼…妳為什麼要告訴她那麼多?卡佳里‧尤拉‧阿斯哈!」
痛苦的低吼,雷無法否認自己的怒火在心中燃燒,露娜瑪莉亞不該知道這麼多的,多到他必須捨棄私情,將她列為觀察名單─
卡佳里震了震,紫水晶般的美眸對上他控訴的目光,神情總算比之前嚴肅幾分。
「你果然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她細聲低語。
「為什麼要告訴露娜瑪莉亞!?妳明知道扯入這場紛爭的人已經太多,當初妳不是為了完全消滅強化人的存在,所以才加入ZAFT─」深深吸了口氣,雷握緊了雙拳,卻克制不住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身體。「但是妳現在在做什麼?她跟孟德爾實驗室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有啊。」卡佳里像是感嘆似的輕聲說道;瞥了一眼一臉驚愕的雷,她露出了一抹微笑。「不就是因為你嗎?」
「…妳說什麼?」
「那是她的選擇。」卡佳里一臉平靜的回答,將視線轉回前方現下空無一物的書桌上。「我曾經告誡過她,當她知道真相的時候,除了性命上會有危險,也不一定能拉近她與你的距離,甚至關係會弄得更僵…說不定還會成為敵人。」
卡佳里停頓一會,最後嘆氣。
「雷,露娜瑪莉亞有選擇的權利,尤其她想了解你─」
當一個女人愛上男人時,她首先會想辦法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接著會想了解對方的一切,拉近彼此的距離─也因此,當露娜瑪莉亞發現自己不管多努力想跟上雷,卻發現對方始終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在兩人之間築了一道牆時,她當然會想突破…
「不要自以為是!」雷憤怒的咆哮,像是無法忍受從內心滿溢的怒氣般,他大步走向卡佳里,而後也不管她的傷勢是否會加重,一把揪住她的領子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拉起來,痛得讓卡佳里頻頻抽氣。「這個世界混亂的原因,追根究底就是因為人類的貪念─而為什麼會有貪念!?就是因為這些人自以為有選擇的權力,擅自決定下一代的未來,還有人類的未來─妳不就是因為攸連‧響的選擇和實驗,而變成這樣的嗎!?」
只因為想要更進一步,表面上光輝燦爛的文明,實際上犧牲了多少人命!?有多少悲劇就是建築在這些貪念上?就因為自己的本身有許多的可能性,以及可以選擇的權利,所以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踏著別人的失敗往前進一步;重複的錯誤已經太多,既然能夠杜絕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那麼犧牲選擇的權利有什麼不好?
「所以呢?」追心刺骨的疼痛,讓卡佳里的眼眶泛出淚水,但是她依舊不肯認輸的咬緊牙根忍耐著。「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連其他人選擇的權利都剝奪了嗎!?連同你自己的一起!」
雷微愣,不禁鬆開了手,卡佳里應聲而落在床鋪上,經過這麼一拉扯,傷口再次滲出血跡,只見她身上的紅色制服顏色轉深,雪白的床單也因此染上了朵朵豔紅的玫瑰─
咬著牙,卡佳里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喘著氣,不死心的繼續說道。
「沒錯,就像你說的,就是因為存在各種可能的選擇,所以有的人會因此被貪念支配,更多人…就像攸連‧響一樣,做出許多慘無人道的事情…」停頓一會,她平順著自己的呼吸,努力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看向又驚又怒的雷。「但是…你不能否認啊…雖然有很多文明上的進步是建築在犧牲上,可是有更多人因為在選擇,努力實踐夢想之後,讓人類得到幸福…」
「…跟那些被犧牲的數量比起來,妳說的例子太少了!」雷還是不願意死心。
「所以就要抹煞那些人的努力嗎?」固執程度跟阿斯蘭有的比,卡佳里此時也不願服輸的凝視著雷的眼睛。「不論是選擇也好,夢想也罷,這兩個都有存在的必要,人類…」
喘了口氣,透過再次被淚水模糊的視線望出去,隱約可以看到露娜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安靜的站在門口─
抓緊被單,即使冷汗已經劃過額際,卡佳里還是逞強的將一口氣憋住,喊出在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想法。
「人類,就是因為有夢才活得下去啊!」
雷錯愕的看著眼前不知道在鬼門關徘徊幾次的女人,那雙堅定的紫色眼睛中閃爍著對生命的執著,即使她已經逐漸失去感情,但是她依舊不肯放棄,非要掙扎到最後一刻才甘心…
「這就是…阿斯蘭‧薩拉選擇妳的原因嗎…」不自覺喃喃自語,雷輕嘆口氣,不似之前的激動,反而平靜不少。
「世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才會繼續亂下去。」
雷的信念還是沒改,但是看著她的目光已經沒那麼憤恨,然而,還是帶著淡淡的敵意。
「…大概吧,但是,這就是我的想法。」卡佳里莞爾一笑,目光又變回原來的挑釁,呼吸也平緩了些許。「我不認為通往和平的道路只有一條,雖然我不知道哪條對現在的人類而言是最好的…但是我確定,議長走的那條我不想選。」
雷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這樣下去,我們只能是敵人。」
卡佳里的反應只是淡然一笑,指了指在他身後佇立已久的露娜瑪莉亞。
「我已經有所覺悟了…而且,她也是。」
順著卡佳里的目光看去,雷轉過頭,對上露娜感傷的微笑,不禁為之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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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太亂來了。」
拿著溫度計,露娜瑪莉亞沒好氣的說著,寶藍色的眼睛狠狠瞪向病床上的傷患。
自從跟雷談話結束後,卡佳里整個人就埋進沒日沒夜的工作中,不顧身體傷口引起的感染,依舊天天往格納庫跑,也因此在工作第三天之後終於倒下,再次被丟回醫務室的病床上乖乖療養。
「我沒什麼感覺…」很老實的回答,卡佳里一臉認真的說著。「只是覺得身體使不上力,有點頭痛而已。」
…她是被SEED發作的疼痛訓練到可以在這種狀態下工作嗎…
「燒到四十度還熬夜,妳把自己當成機器人嗎?」露娜頗感頭疼的回答,接過護士交給她的冰袋,重重的往卡佳里頭上砸下去。「體溫沒下降到三十八度以下前別想再離開這張床鋪,EQFU-6X的修復維諾已經答應會敢在下一次的任務前完成;妳別忘了妳答應過我要幫我加強訓練的!」
「可是…」有些不情願的讓旁邊的醫療人員幫她固定點滴,卡佳里還想繼續上訴,卻沒想過在這時氣勢比她更高漲了露娜瑪莉亞完全不吃她這套。
「怎麼了,不是說對不起我嗎?不是說打傷美玲很歉疚嗎?」一連串的問題逼的讓卡佳里只能乖乖閉嘴,只好默默拉起被子以杜絕露娜那雙快燒起來的眼睛。
─感到愧疚的話多少就顧慮一下她的感受…是吧?
已經猜到接下來她會說些什麼的卡佳里只好舉白旗投降。
「我知道了…休息就是…」她輸了。
輕哼了一聲,確定某人會乖乖躺在床上後,露娜才轉開視線,早就決定將工作帶到醫務室繼續做的她,將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打開擺到腿上,開始進行Impulse對Destroy的模擬訓練─
大約過了一小時,露娜有些洩氣的闔上螢幕,揉著有些發酸的雙眼。
「…推進器的力道太超過了。」百般無聊的卡佳里側著頭觀察露娜雙手移動的角度,再加上鍵盤和滑鼠聲的輔助,雖然沒看到畫面,但也自行做了模擬的想像。「Impulse跟ZAKU的重量不同,在機動性上所需要的馬力數也不同…雖然知道理論,但是看來妳的身體還沒適應啊…」
一般來說,習慣有分成兩種,第一個就是心理下意識的行為,第二個就是身體的記憶─對駕駛員來說,後者的成分居多,也因此在換機體的時候多少會有不適應,尤其當機體的特性跟以往差距甚遠,一開始的訓練對駕駛員而言會十分困難,因為就算知道原理,身體的記憶卻跟不上臨時的反應速度。
「…妳這樣就知道結果?」呆愣,露娜瑪莉亞詫異的瞪著重新把視線轉到天花板上發呆的卡佳里。
「這並不難猜。」很平靜的回答,卡佳里閉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麼。「露娜,Heaven Base的作戰指令…下來了嗎?」
「聽雷說,這個作戰計畫已經在審核中,不過好像還有一些要改進的地方…」停頓了一會,露娜似乎偏著頭在計算時間。「大概再過一個月,就會接到命令了吧。」
「這樣嗎…」思考片刻,卡佳里轉首,紫水晶的雙眼對上露娜的。「雖然現在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訓練近身戰,不過妳可以先試試看另外一種妳比較擅長的戰鬥方法…在對付Destroy時,用巨劍型外掛裝備,但是使用遠距離攻擊─」
「這樣根本沒辦法對付Destroy,巨劍型外掛裝備就是為了準備近距離戰使用的…」露娜面露詫異,萬萬沒想到卡佳里的說法和自己認知的相去甚遠。
「那是教科書上的寫法。」懶懶一笑,卡佳里瞥了依舊震驚的露娜瑪莉亞一眼,笑嘆回答。「想要獲勝,除了野心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知己知彼。」
「這跟模擬戰有什麼關係?」怎麼講到戰術去了?
「很有關係。」卡佳里嘆氣,紫水晶的瞳孔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露娜瑪莉亞,一個優秀的MS駕駛員不是具備技術就可以…想要從戰場上活命,妳必須清楚自己的弱點跟優勢,然後將這兩個配合之後才能獲勝。」
「所以我在做啊…」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用模擬戰。
「妳誤會我的意思。」卡佳里平靜的解釋,邊說著,她抬起一手調整額頭上冰袋的位置。「妳以往駕駛的ZAKU,靠的是遠距離的精密射擊─既然如此,妳更該運用這個優勢…」
「就算我想,對方也用陽電子反射裝置擋住光束攻擊啊…」露娜瑪莉亞感嘆似的說著,這方法她也想過,問題是根本不可行。
「那就用能夠打破那個光網的武器。」沒好氣的當場翻了個白眼給她看,卡佳里放下手臂後,刻意提醒她。「Impulse上面不是有摺疊式反裝甲刀嗎?」
「耶?」越聽越離譜,露娜瑪莉亞當場傻了眼。「妳在…說什麼啊…」
「妳知道我在說什麼。」不想給她完整答案的卡佳里,索性閉上眼睛。「準度的話,妳可以靠著光束步槍的瞄準器來輔助…」
「這樣…怎麼可能射的中…」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推論,露娜有種想昏倒的衝動。「而且反裝甲刀也只有兩把啊…」
「…妳以為我們是做什麼用的?花瓶嗎?」聞言,卡佳里更沒好氣的嘲諷。「依照Impulse的裝備,能夠單獨毀掉一台Destroy就很不錯了,況且反裝甲刀有兩把,妳一共有兩次機會,何必那麼悲觀?」
「但是…要一次射中駕駛艙也未免…」怎麼算那個距離都不夠啊…
露娜瑪莉亞呐呐的提出疑問。
「誰要妳射中駕駛艙?」她當自己是神嗎?就算換煌上場也不一定能命中,她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從上面加上重力,先毀了對方的眼睛,讓敵人根本看不到妳,妳被命中的機率自然會降低,這時候再看妳要用迴旋標,或者是雷射對艦刀砍了對方都可以,沒了眼睛,就算火力再怎麼強大,也不過是亂槍打鳥而已。」
講到一個段落,卡佳里喘了口氣。
「剩下的,自然會由我們解決─三台裝有核能的MS,再加上我們的駕駛技術,要毀掉剩下的四台Destroy,不難。」
看見露娜依舊面有難色,卡佳里微笑。
「不必擔心,假如不相信的話,要不要用我剛才說的戰術試試看模擬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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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跟著阿斯蘭登上大天使號後,一直待在醫務室接受療養的美玲,總覺得自己大開眼界─
她不是沒猜測過,當時在亞金‧杜維一戰聲名遠播的大天使號,想必所有的船員在判斷、危機處理等能力就連米涅瓦號上的菁英也比不上─光是之前想同時擊落Freedom和大天使號的時候就知道困難度,在躲避砲擊的機動性,操縱船艦的技術就足以讓他們傻眼…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大天使號上的氣氛也與一般的軍用船艦不同,就像是一個大家庭般,每個人都是以平等的地位相處,並不像一般軍事戰艦將階級劃分的那麼清楚,時常可以看到艦長與其他人員聊天,而Freedom的駕駛員則是所有人中最年輕,也是最和藹的一個…
─這艘戰艦從一開始啟動的時候,就一直都是這樣的…
幫忙來照顧她的米蕾莉亞,有次不經意看到她驚愕的目光時,輕笑著補充說明。
─從海利歐波利斯一路回到地球,然後再從非洲開到阿拉斯加…我們都是孤軍奮戰的,就算有友軍,很快都被消滅了…
聽著米蕾莉亞寂寥的語氣,她才隱約明白,不沉之戰艦─大天使號的名稱,它的由來究竟有多麼坎坷…
就是因為一直都是孤軍奮戰,所以船艦上的每個成員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神經,不斷在生死邊緣交戰著,因此就連中間的短暫休憩,恐怕都在做模擬訓練、規劃戰術,即便成員彼此之間有所衝突,長期處於那種狀況之下,也早就已經培養出絕佳的默契,甚至能夠包容對方…
就算作戰經驗豐富,她也明白,沒有類似大天使號境遇般的米涅瓦號,永遠只能被限制在一個既定的框架中,每個人嚴守自己的本分;而非像大天使號的成員,假若其中一人倒下,剩下的人還是可以幫忙支撐起這個團隊─
這也就是他們強的原因。
「妳在發什麼呆?晚餐時間到了唷!」
倏地,一道熟悉的女聲竄入耳際,美玲抬頭一看,迎上了米蕾莉亞的笑臉。
「妳好…」嘗試擠出微笑,但是身上的疼痛又讓她的唇角再次滑下。
憶起阿斯蘭帶她逃走之前,那位「阿斯哈首相」冷漠的表情還有逼迫阿斯蘭投降的行為…她就笑不出來,而且聽說在那之後,阿斯蘭還一度痛苦到自殘─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根本動彈不得,而且在起身的時候被醫務室其他人員強行壓著,她早就不顧一切想跟著Freedom的駕駛員一起過去看看…
接過米蕾莉亞特地送來的晚餐,視線移向左側,曾經在米涅瓦號上看過一次那頭金髮的無知少女,現下正努力依靠著另一個金髮的男人,對方自稱為地聯的上校,但是這艘戰艦上每個人都叫他少校─
聽說,這個女孩之所以在這裡,全是因為柏林的戰役結束之際,Destroy被推入海中引起劇烈爆炸後,其他人奮力將厭厭一息的她從鬼門關救回來,就連躺在床上的那名地聯上校,也是因為阿斯哈代表的通知,大天使號的人才有機會將他一併救回來…
盯著餐盤上熱騰騰的菜餚,不知道為什麼,美玲有點吃不下去。
─即便她到現在還忘不了阿斯哈代表那張冰冷的表情,可不能否認的是,阿斯哈代表確實救了眼前的兩人,說不定,連阿斯蘭和她自己都包括在內…
阿斯哈代表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非要把每個人都逼到極限不可?
「怎麼了嗎?」似乎看懂了美玲的複雜眼神,米蕾莉亞輕嘆了口氣,沿著床邊坐了下來。「還在為卡佳里的做法煩惱?」
「我不懂…我一直以為,阿斯蘭跟我都是被她騙了…」當她認定對方為惡魔時,眼前就有兩個活生生被阿斯哈代表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例子,而且船上每個人除了擔心阿斯蘭以外,最常提的名字就是阿斯哈代表。「我到現在都還是不敢相信…」
「…快點吃完吧。」米蕾莉亞嘆了口氣,輕拍著她的肩膀。「妳也在這裡悶了好幾天,槍傷也不深,我先去問醫生,順便借輪椅…吃完後我帶妳出去走走…妳先吃,我現在就跟妳說所有的事情始末。」
「咦?」不解的抬首,美玲卻驚訝的發現,米蕾莉亞的眼神中有一抹悲傷。
「快點吃吧,再等下去菜都要涼了。」她笑著,催促著依舊動也不動的美玲,最後確定她開始進食時,米蕾莉亞才開始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
一小時後,米蕾莉亞推著她參觀整個大天使號,一邊細心跟她解說各處室的位置,同時也帶著她與跟執勤中的大夥打招呼,她甚至還見到正在食堂用餐的阿斯蘭和煌,兩人都很關切她的傷勢,直到她笑著說沒事之後,兩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抱歉,我沒想到卡佳里下手那麼重…」畢竟是自家姊姊惹的禍,身為雙胞胎的兄弟,自然該先道歉,只見煌一臉無奈道。「不過應該沒有要縫線…米蕾莉亞,醫生說會留下疤痕嗎?」
卡佳里也真要命…都沒想過人家女孩子的身上不能留疤嗎?她自己就算了,待在沙漠那段時間身上少說也有十幾處深淺不一的疤痕,可是不代表其他女生都跟她一樣不在乎啊…
而旁邊的阿斯蘭也皺著眉頭,手邊還擺著一張寫滿化學方程式的計算紙和墨水筆,彷彿只要一得到肯定答案,他就會開始著手設計一種消除疤痕的藥劑…
「沒事的,醫生說都沒傷到要害,而且傷口不深,不需要縫針。」不厭其煩再次重申,好讓眼前兩個愛替別人操心的男人放心,米蕾莉亞笑著回答,一手指著兩人吃了剩下一半的菜餚。「倒是你們兩個,先好好把飯吃完吧?研究重要歸重要,可是也別糟蹋大叔每天辛苦做的飯菜,吃那麼久,會讓別人以為你們不想吃吧?」
「對不起…」
「抱歉…」
兩個同樣不擅長言詞的男人幾乎是同時間開口,就連在一旁觀看的美玲都忍不住莞爾,更別提當場就爆笑出聲的米蕾莉亞。
正在清洗碗盤的大叔這時探出頭來,很不客氣對著還在聊天的兩個男人下達最後通牒。
「你們兩個要是在15分鐘之內沒吃完,等下餐盤就自己洗!」當他是二十四小時的廚師嗎!?這兩個人乾脆天天喝機油算了,最近每次吃飯都邊吃邊討論,到最後一盤熱菜都涼了,這兩個駕駛員卻還是在討論著哪邊藥劑不夠,哪種藥劑引發人體心室細動的問題…
「啊…是!」才剛道完歉的兩個男人狼狽的趕快將東西收起擺到一旁,趕緊扒飯,以免真的淪落到自己去廚房洗碗做工。
在美玲憋笑憋的十分辛苦之際,米蕾莉亞也趕緊推她從食堂離開,留給煌跟阿斯蘭最後的尊嚴─儘管她們在經過一個轉角之後,不約而同爆出大笑,一直到很久之後才勉強停下…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嗎…」好難得,阿斯蘭也會露出那樣尷尬的表情…
美玲喘著氣,斷斷續續的問。
「嗯,不過催促他們通常不是我的事情。」米蕾莉亞微笑,一邊抬手擦掉眼角的淚水。「兩年前,那時候卡佳里也在…當時才夠經典,通常卡佳里一到現場,就直接給那兩個一人一拳解決,最後怒氣沖沖的把他們趕去睡覺…」
全天下也只有那位奧布的公主敢對這兩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士動粗,然後獲得光明的勝利─那兩個男人在她一雙金色的美眸狠瞪下,一個是理虧的摸摸鼻子去找和平歌姬尋求安慰,因為就算他再怎麼想強調自己是哥哥,跟他同甘共苦的好友只會寵溺的任由母獅發飆,心甘情願被凌虐…
「阿斯哈代表…?」不解的看向米蕾莉亞,美玲的語氣有些遲疑。「可是如果阿斯哈代表真的在乎他們…她應該不會…」
把槍指向阿斯蘭…
「…美玲,愛會使人發狂的。」聞言,米蕾莉亞苦澀的笑著,將輪椅推到另外一個方向,也就是剛才她們一直沒去的地方。「我也曾經…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調整者俘虜揮刀相向…只因為他半開玩笑的問我,我的自然人男朋友在哪死了…」
「诶?」望向米蕾莉亞感傷的微笑,美玲錯愕的看著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卡佳里跟阿斯蘭都是一樣的…」米蕾莉亞繼續輕聲說著,眼中浮現一抹深沉的悲哀。「他們都已經失去太多了…親人,朋友…兩年前的戰爭,他們就是在互相扶持之下才能撐下去,他們若失去彼此的話,都會痛不欲生的…」
那不只是單單的戀愛而已,在那之中還包括了一股革命的情感,一同走過低潮,抱持著相同理念的兩人,靠著這份渴望和平的夢想,在他們之間牽起了一條牢固的紅線,也因為如此,就算不在彼此身邊,他們還是心繫著對方,共同建築著相同的夢…
當初得知自己出生真相的卡佳里,即使知道自己所剩的時日不多,心中最惦記的就是阿斯蘭的安危;現在的阿斯蘭,雖然說自己疲累的走不下去,但他還是沒有放棄,聽煌說,阿斯蘭自己準備了一本筆記,將發坐在奧爾身上的各種排斥反應記下,然後猜想著未來治療卡佳里的時候會遇到哪些情況…
儘管說無法接受,但是阿斯蘭還是捨不得放開她…
「米蕾莉亞小姐…」美玲怯怯的看著一臉悲傷的她,意識到自己發呆了一陣後,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然後打開眼前那扇銀灰色的房門。
「在這裡面的人,就是卡佳里救回來的第三個人…」米蕾莉亞邊說著,一邊推著已經瞪大眼睛愕然發呆的美玲進去。
映在美玲那雙藍灰色的瞳孔底處,整個房間被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擺滿,有的記錄心跳跟血壓的數字,有的機器顯示各式各樣藥劑的數字,最顯眼的是擺在房間兩側的巨大人型試管,其中一個已經空了,但是另一個卻裝著淺藍色頭髮的少年…
「他是Abyss的駕駛員,地聯的強化人之一,奧爾‧尼達。」
在米蕾莉亞解答的同時,美玲不自覺自己推著輪椅想往前進一些,現在,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以及機器的運轉聲,其他的聲音彷彿隔了一層水膜般,模糊的聽不太清楚…
「Abyss的…駕駛員?」美玲不自覺喃喃自語,在灰藍色的美眸注視下,她敏銳的發現,沉睡在試管中的少年,手指稍微動了動。
接著,在她還來不及開口通知米蕾莉亞去叫煌和阿斯蘭之前,那名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米蕾莉亞的驚呼在耳邊響起,但是美玲渾然不覺,只是隱隱約約意識到─
他的眼睛…是一抹帶著天藍的綠色…
(待續)